弯腰的一瞬间

弯腰的一瞬间

暑假，被父母提前送回老家，一个人陪伴爷爷奶奶，心里充满埋怨。

走过再熟悉不过的大门，奶奶一见我来了，停下手中的活，顺手取来放在一旁的毛巾，擦了擦手，皱皱的脸一下子笑开了：“回来啦！”

我苦笑，将肩上沉重的行李包一把甩到冰冷的木椅上，板着脸坐在一旁。

“要吃点什么？”奶奶一边问，一边走向放食物的木桌，撩开红色的塑料袋。“这有梨子，有苹果，有......”“我要吃枣子！”没等奶奶说完，我便插话。奶奶家有棵枣树，其实我明知此时不是枣子的季节。此时，心中的怨气却没有消散。奶奶听了忙摇头：“枣子还没熟呢，又酸又涩，吃这些，这些甜。”

我仍坚持要吃枣，奶奶无奈，把红色塑料袋重新扎上，起身，扭动着肥胖的身躯，一步一步朝屋外走去。她带着一个板凳，放在枣树边上，先踏上一只脚，双手扶住粗糙的树干，弯曲着脚用力一蹬，整个身子向一边倾斜，险些跌倒。奶奶调整了一下姿势，左脚向前稍微移了一小步，双手分别抓住两个树杈，似乎想爬上去，但一连几次却都未成功。奶奶便松开树杈，双臂努力向上伸，双脚踮起，头向上昂，后脑勺快触到后肩，手在叶子里拨动好一阵子，枣子却没有掉下来一个。反倒是几层土和一些枯叶落在奶奶的肩上，白发上，更是重重地落在我的心里。奶奶皱着眉头，咳了一阵，打了几个喷嚏，身子踉跄着往后退。我心头一紧——幸好，奶奶及时扶住树干，站稳了身子，然后再次踮脚，折下一根树枝，向叶子里捣鼓。终于，几个枣子发出了声响，落下了地。在摘落十来个枣子后，奶奶方才停下，扶住树干，颤巍巍地，一步一步地从板凳上下来，拭干额头上的汗珠，还顾不上抖落身上的灰，便费力弯下腰去拾取地上的枣儿。我的心头又是一凉。

“来，吃枣。”奶奶端来一盘洗得干净的枣儿，我咬下一口，又酸又咸——酸的是枣，咸的是泪。

我于是明白：你的弯腰一瞬，我的无限幸福。

作者：戴嘉欣